她淡淡地笑着,沉沉地凝视着,菊若雨后背上那道已变成黑褐色的伤口。
在雷鸣下,那道又长又深的黑褐色伤口,竟突然闪动起了光亮。
那是幸福的光亮,亦是承载着昔日姐妹情深的光亮。
她已笑得更灿,早已丢失了武器的双手,手指也不由呈现出戟指。
她深信,只要她挥出任何一戟指,依然可以斩杀任意一个来犯之人。
此刻,她已来到了菊若雨的身前。
她迟迟地弯下腰身,迟迟地蹲下,呈戟指的双手,迟迟的向菊若雨的腋下移动着。
六尺...
五尺...
四尺...
三尺...
二尺...
一尺...
她的笑中满是温馨,她就要扶起她的姐妹了...
只要,她的姐妹能够站起身来,那么,她就可以重新找到依靠,在这冰冷夜幕中的那个唯一依靠。
她的内心开始振奋,开始喜悦,她终是展平了其他的手指,戟指消失得那一刻,她也实实地触摸到了她的姐妹的身子。
可,就在这时,她却赫然倒下了。
带着笑意,带着满足,重重地倒了下...
没有一丝狰狞...
没有一丝呻吟...
黑暗中,数百人影渐现,仿佛地狱幽灵一般,摇摇晃晃地来到,倒下的两个女子身旁。
一道电光闪过,照亮了他们那高傲也无情的容颜,更透出了诡异至深的微笑。
比夜还要黑的利器,顿时横在了竹琬婷的脖颈处,那是一把能够毁灭千魂百魄的刀...
亦是所有光明的终结之刃——‘灭影刀’。
随后,百人笑,千人嘲,笑声使得漆夜发颤,使得雷声渺小,使得骤雨发寒。
这笑声,并不是在庆祝胜利,更像是在展露着这世间的所有阴暗,所有的贪婪丑陋...
...
然,片刻过后,笑声突然骤停,暴雨仍是无情。
手持灭影刀之人,本可以随时割下倒在地上的女子的头颅,但,他的手臂却已不听使唤。
他有些懊悔,从未有过的懊悔。
他贵为曾经的‘灭影门’首席大弟子,却好似从未有过什么荣耀感。
不但没有荣耀感,且还经历了这世间最悲惨的痛楚。
万人拥簇;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之时,他抵不过一个叫素海棠的女子。
百般谋划,心机算尽之后,他不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一切,且还以断臂收场。
然后,便是悠悠岁月的煎熬,黑不见底得被关押着。
他永远忘不了那间潮湿且阴暗的地牢,也永远忘不了受人蔑视,随人心情好坏的过活。
可笑得是,他是否能继续活着,绝不取决于这世上的霸主与强者,而是掌握在看守地牢的仆人身上。
仆人心情好时,一日三餐或能得到保障。
一旦,仆人心情不好,就只能一日单餐,甚至只送来一碗薄粥。
想到这里,他的眸光迟迟移动,再次落在倒地不起的两个女子身上,心中百感交集,不知所谓。
片刻后,他的脸上竟展露出了一抹讥诮,这讥诮,却又是一种妄自菲薄的自嘲。
——因为,他清楚的记得,自己是谁,自己曾经拥有过多么辉煌的身份...
他——应萧索,之所以还活着,绝不是看守地牢的仆人,给予了怜悯,而是同在一间地牢关押的萧未遇,从未与他抢夺过饭食。
他至今都可以想象得到,当每日一餐,且还送来的是稀粥的情况下,若,萧未遇与他疯狂抢夺,最后的结局将会多么的可怕。
——就算他们不被饿死,也终会在两人拼死搏斗中身亡。
所以,他的心内,无时无刻不在感激着萧未遇,尽管,萧未遇已疯掉,甚至已痴傻。
但是,曾经的他,还是愿意留下半碗稀粥,喂予萧未遇。
他也怕孤独,更怕凄冷,就算萧未遇是个傻子,是个痴儿,也是有温度的,也是可以说说话的...
这些是他唯懂的,亦是他最可怜的地方。
如今,他终于重见天日,且还被师父故遗名所器重,授予左手刀法与灭影刀。
他又有了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权利,他不但珍惜,也将现有的一切看做了生命。
可,即便是这样,他却仍心有余悸,内心中毫无安全感可言。
因为,现下的他,已看不懂师父故遗名,甚至觉得师父故遗名是陌生的...
如,路人一样陌生,且这个路人还是一个能够主宰他生死的路人...
——这世间,人就是这般奇怪,看不懂一人时,想要看懂。自认为看懂后,就能有安全感,也不管是否真的能看懂,却又愿意去相信,最后,恰恰死在自认为已看懂的人手上的人,偏偏又很多。
此刻,他杀不杀竹琬婷与菊若雨,都已不重要了。
主要任务已完成,杀掉她们,只是增加几分此次任务的出彩。
他心中也已萌生出一份庆幸,庆幸着方才没有杀掉她们。
就算不杀她们,只是因为他想体验一下充当“死神”的快感,但也着实成为了此刻能够救下他性命的举动。
眼帘渐抬的他,又一次凝注到,早已站立在苍天巨树枝杈上的“仙子”身上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白衣仙子从天际而降,从万闪惊雷中乍落。
伴随着白衣仙子到来的,还有两名侍女,但他也知道这两名侍女绝不是一般的侍女。
一个女子,静静地站在高处,时隐时现着雪白妖娆的身形,便能震慑住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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